而现在，他已经敢于当众向洛希提出不同的意见。
洛希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或者被冒犯，大家都是学术上交流，直来直去就是最简单高效的方法。
他最讨厌的就是把一些所谓的“人情世故”给引入到学术当中，那样只会让整个体系开始僵化和腐烂。
“说说看你的看法，考尔。”洛希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对方。
这名犹如流星般耀眼的新秀是兰德大贤者选定的继承人，等到大贤者什么时候回归万机之神的怀抱后，他就是新的大贤者。
如果他是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那无疑是对高等技术共同体最大的不负责任。
“是的，大人。”考尔得到了鼓励之后，明显信心更为的充足。
“首先，我们都知道了太空桥是一种无需通过亚空间就能够实现超光速的全新科技，它的到来必然引起帝国内部的剧烈震动。”
“其中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
“而坏的一面，我们不妨从黑色琉璃开始说起。”
当考尔说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将手指向了空间实验室内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琉璃碎片。
“你们可知道，黑色琉璃是为什么变成现在的碎片的？”
没等众人回答，考尔就开始自问自答起来。
“直接原因自然是荷鲁斯叛乱时期，白色疤痕军团在被莫塔里安亲率的死亡守卫还有帝皇之子追击。
这些忠诚战士为了逃出生天，意外从一座小行星大小的废弃轨道空间站里发现了黑色琉璃。”
“为了让军团存活下去，白色疤痕的风暴先知塔里乎台·也速该坐上了黑色琉璃的王座，随后打开了一道网道传送门，将第五军团送回了泰拉。”
“可是大家不要忘记，黑色琉璃到底为什么被废弃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轨道空间站内？”
考尔提出的问题，一下子让气氛变得更为紧张起来。
洛希也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指的是人类社会中一部分会反对新科技出现的既得利益者。
“黑色琉璃在很早的时候就被帝国发现了，它是黄金王座的原型机，本应该放在泰拉亦或者火星进行深入研究。”
“但是黑色琉璃如果取得研究进展，那么那些依靠着亚空间攫取地位和权利的导航员家族，将会第一个跳出来拼命反对。”
“导航员家族掌管着帝国亚空间航行的主导权，任何一艘使用亚空间引擎的战舰，都必须要配备一名或者多名领航员。”
“这些导航员家族为了将自己的灵能天赋传承下去，甚至不惜在近亲之间疯狂的通婚繁育后代，从而让后代有更大的概率出现亚空间之眼的显性特征。”
“可以说没有导航员家族和他们的传承者，人类帝国也将不复存在，银河中将只会剩下几个渺小的零碎国度，依靠着迟缓的亚光速引擎互相沟通。”
“他们因为自己的特殊性和超然性获得了大量的权力和影响力。
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工作岗位的囚徒，他们藏身在导航室内，日日与令人疯狂的亚空间为伍。”
在考尔的劝说下，即便是基里曼也是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个巨大的麻烦，如果处理的不好，那么整个帝国都将陷入巨大的内乱和震动之中。
导航员大使，星语庭住持，星炬庭主持，这三者都是马卡多定下的九个高领主永久席位中的成员。
这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高领主席位。
可想而知，它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力。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这三个势力都不会露面，存在感低到好像不存在一般。
但是谁要是敢无视他们的存在，甚至是触犯到他们的利益，就会惊骇的发现一头潜藏在深水中的庞然大物，已然探出了自己的利爪按死了挑衅者。
即便是基里曼，想要动他们也要三思而后行，慎之又慎。
并且导航员对帝国是绝对的刚需，而且如果所有的导航员都罢工，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替代。
而且导航员和星炬庭还有星语庭，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同气连枝的关系，动了一个其他的两个就会紧随其后，永远都站在一个阵营之中。
考尔见众人都是陷入沉思，于是便打算继续趁热打铁。
但他的老师兰德大贤者则强行接过了话茬，帮他补充说明。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当初帝皇本人决定研究黑色琉璃，试图重新激活它，从而推进网道计划的进度。”
“不过帝皇实在是太过忙碌，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分心，于是便设立了一个研究小组，而小组的领导者就是导航员彼得·赫利安·阿舍利厄斯。”
“赫利安是个伟大且纯粹的人，他对帝皇的忠诚无可动摇，哪怕他知道研究黑色琉璃会威胁到他背后的导航员家族，他也依然尽忠职守。”
“他知道导航员们的眼线和情报来源，是何等的繁杂和恐怖。
因此他极力推动黑色琉璃的研究计划对帝国的绝大部分机构保密，并且将研究地点放置在加泰罗尼亚亚空间裂隙的附近。”
那漂浮在空间实验室里的黑色琉璃碎片似乎正在发出低声的嗡鸣，在阿坎·兰德那沙哑的嗓音中，回荡着过去的一丝痕迹。
即便如此的小心，如此的保密，黑色琉璃依然毁灭了。
“当白色疤痕军团的战士们发现了黑色琉璃之后，他们军团中的一名叫做维尔的导航员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本身就是泰拉的导航员家族派出来的秘密特工，只不过因为荷鲁斯之乱而意外被叛军俘获。
白疤战士们将她从叛军的手里拯救了出来后，她完全不顾这些星际战士的救命之恩，还是设法利用漩涡炸弹摧毁了放置着黑色琉璃的太空站。”
“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的利益以及帝国的利益，甚至是人类的利益，都要为背后的导航员家族利益让步。”
“虽然很可悲，但这的确是现实。”
兰德在诉说这一段往事的时候，语气异常的低沉，这是对科技和创新赤裸裸的践踏和侮辱，足以令任何一个机械神甫震怒。
“这些消息都是我从那些白疤老兵的口中得到的记录。
如果他们没有活下来，恐怕世人都不知道这些被触及了核心利益的导航员家族，会为了自己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兰德幽幽道。
“看来的确是我考虑的有些不够周全了。”
洛希沉声说道，他也不是神，能够把事情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那些在人类社会中盘根错节的导航员利益集团，连利用网道的黑色琉璃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完全不需要亚空间的太空桥？
洛希拿出太空桥，对于人类整体而言或许是一项质的飞跃，但是对于导航员来说，完全是刨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根基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即便当初是荷鲁斯推翻了帝皇，建立了他的帝国，导航员们的处境也没有这么糟糕。
毕竟荷鲁斯的帝国也需要用到导航员，顶多导航员被恶魔吞噬的概率大了亿点点而已。
可以预想到，只要太空桥越来越普及，人类对亚空间航行的需求也会越来越萎靡。
到那时，与亚空间航行深度绑定的导航员们也要失业了。
古泰拉有一句名言：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砸人饭碗，胜过杀人父母。
“不，你做的没有错。”基里曼在这一时刻站了出来，毫不犹豫的为洛希站场，力挺他的贡献。
他不仅是为自己的挚友站台，更是以帝国统帅的身份，为太空桥这项有着划时代意义的技术站台。
“或许你的确有点太过着急，但这是早晚的事情。”
“难道我们还要因为害怕导航员家族的反扑，就选择继续雪藏这一科技？”
“我可以态度很鲜明的告诉你们——那绝不可能！”
“我们不可能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才启动，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无限期的推迟计划的实施。”
“吾友，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毫不犹豫，毫无妥协，毫无畏惧的站在你的身边。
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就是所有基因原体的敌人，就是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敌人！”
不得不说，基里曼的讲话的确非常的震撼人心。
当他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为洛希发声时，洛希的心中也是生出了一种知己何求的痛快感。
基里曼都这么支持自己了，那还怕个毛线！
而兰德大贤者，贝利撒留·考尔，甚至是塔拉辛，都是被基里曼那不可思议的人格魅力所感染。
“妈的，基因原体果然不同凡响，好想要收藏一个……”
塔拉辛酸溜溜的想道，在基因原体这种全宇宙独一无二的存在面前，他的博物馆里收藏的那些东西简直是垃圾。
不过他也就想想，每一个基因原体都有着亚空间本质，他们在物理宇宙行走的肉体不过是一个锚点。
像是费鲁斯·马鲁斯在肉体战死之后，灵魂还不是被帝皇给捞到咒缚军团里继续打工了。
一想到这些，他又想到了自己被偷盗的那些珍贵收藏品，顿时气的火种源一阵阵的抽搐疼痛。
终日打雁，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雁给啄瞎了眼。
塔拉辛的仇恨之书上写满了阿巴顿和瓦什托尔的名字，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来。
基里曼自然不知道，这个塔拉辛贤者居然敢把主意都打到了自己身上。
他必须向在场的贤者们表态，表明帝国官方的态度。
“我不会忘记导航员、星语者们的贡献，人类帝国能够有今天与他们的贡献密不可分。”
“太空桥技术只是对亚空间航行的一种补充，绝不会完全的替代亚空间航行。
毕竟无论从效率还是成本方面考虑，亚空间航行其实更占优势。”
“我会把情况掰开揉碎，向导航员大使和星语庭主持沟通清楚。”
“我们不害怕产生矛盾，但也不希望产生矛盾，太空桥技术的推广势在必行，这是对我们的种族负责，是对我们的子孙后代负责。
任何的既得利益者如果想开历史的倒车，就要问问我的剑锋不锋利了。”
基里曼的一番讲话，既表明了对高等技术共同体的绝对支持，也表明了对导航员家族的明确态度。
基里曼的确有资格，也有这个能力说这种话，只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面临来自高领主们的更大压力。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矛盾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矛盾。
他也只能想办法拉一派打一派，尽可能的分化掉导航员的利益联盟，以最大程度的减小对帝国的伤害。
“兰德大贤者，你负责这一项目，务必最快速度将太空桥技术推广开来，并且核验这一技术的极限在哪里。”
“我要在三个泰拉月的时间内，看到完整的书面报告，以及可行性分析。”
“在六个月内，建立以泰拉为核心的太空桥主干网络，辐射我们周围的四大星域。”
“同时黑色琉璃那边也必须加快研究进度，如今洛希贤者回来了，我会召唤乌斯兰先知，开启网道相关合作事宜。”
“亚空间航行、太空桥、网道，所有的手段我全都要！”
“哪个好用我就用哪一个。”
“你们听明白了吗？还有什么异议？”
基里曼雷厉风行的将问题直接砍倒一片，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有。”
洛希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平静，基里曼困惑的转过头，用眼神问洛希还有什么问题。
尽管这非常扫兴，但是洛希还是要说关于古兽人的事情。
这尊失踪的古兽人，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不亚于荷鲁斯的恐怖威胁。
“你将太空桥技术的验证和普及放在第一序列上我没有意见，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们。”
“如今的帝国不仅面临着导航员家族可能的反扑，更为重要的威胁还是来自于外部。”
“根据我的消息渠道，一场甚至超越昔日乌兰诺兽人帝国的可怕绿潮正在积蓄蔓延。”
“战争……又要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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